闪亮的军刀

大路白杨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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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  (一)

    一个男人的勇气是来自一把枪。当你握着一把沉甸甸的手枪时,一股说不出的东西让人凛然无畏。不论这把手枪是挂在腰上还是隐于内衣,你的后背总会有一股硬气的力量,它们推动着你、支持着你,威严着你,去完成你没有枪肯定做不了的大事情。

    然而,我们国家是一个严格禁枪的国家。不能与美利坚那些发达的国家相比,人家美国是多么发达的国家,每个人都能自由地穿梭于法律的缝隙间,敢于面对总统或社会制度表达自己的态度。再回过身子说我们的中国,人民素质虽然经过儒家思想、社会主义思想道德教育这么长的时代,加上各种思想政治教育,仍未达到人家的水平,这不能不让人着急。中国统治者潜意识里的暴民意识,使得各类政权组织,时时刻刻强化着以恶的人性看待对待所有的有暴民倾向的防范,都是政府的一项重要的执政内容。因此,在我们这片土地上,做到人人可以的里握一把枪,在法律规范的地片里,以正当防卫的手段、用手枪武器的措施来保护自己,那可是一件非常遥远、也非常可怕的事情了。有时几个朋友议论着,如果有枪,不定死多少人,不定出什么乱子

    于是,我就不再做那个蓝色的梦想了。于是,我便喜欢起了刀来。在各式各样的刀里,我最喜欢的还是军刀。有美国的军刀,有瑞士的军刀,有日本的军刀,有各国的记不住名字的种类特色各异的军刀。不知为什么,对于刀这种东西,我从小就有一种仰望的敬畏与占有的欲望。难怪我的堂姐说我小时候,抓生就是一把小刀,而不是花花绿绿的吃食与玩具,我从小喜欢的东西与别的男孩子不同,从我小时起,虽然她大我几岁,她仍怕我。这不能不是一个正当的理由。

    记得很小的时候,我就有本事能从当地的少数民族人家里,通过各类外交或鸡鸣狗盗的方式,偷出一些锋利的小刀在别的孩子面前比比划划显能逞强。

    在新疆的各地,就是在一个小小的村庄里,有许多少数民族,他们的男人都有佩带小刀的风俗习惯,每个男人政策都允许有几把,这些小刀大多是用拖拉机的链轮销子、前苏联坦克的装甲板或是拖拉机弹簧等其它什么铁质钢性好的原料,经过村里的铁匠打制淬火而成的。可以说在新疆的民族男人腰上,每一把刀都是一种身份和能力的象征。

    我常去邻居的阿大叔家里,他的一大堆和我年岁相近的儿子能玩在一起是一个原因,但更吸引我的是他挂在墙壁上的几把小刀。那是我的梦想的所在,那些用牛皮铁皮做鞘的小刀,曾深深地激发起我抚摸它们并进而偷窃的强烈欲望。我曾记得每到冬季宰杀牛羊时节,他从一大堆各色的小刀里挑了又挑,选了又选,却选中了一把又黑又难看的小刀,而把其它几把又大又漂亮的小刀挂回墙上。

    我曾经好奇地问过他,大大叔叔,你为什么要用这把刀?他咧开长满胡子的大嘴,笑着逗我,这个黑刀子,男的,那些刀子,他用手指着其它挂着的刀子,女的。男的干活,女的看着。

    后来我才知道,这把刀别看它又黑又笨重,可用的材料却是外国飞机上的材料,一经淬火锋利无比,难怪阿大叔非常喜欢。这把刀曾被我成功地偷过一次,我把它与其它的刀碰了又碰,其它的刀不是豁子就是卷刃。把我们一伙的那几个家伙搞得怪没面子怪恼火的。不过这种兴奋的日子没几天,又被阿大叔成功地“拿”了回去,就为这事,我的铁匠老爸用他打铁的大手,差点没把我打成神仙。

    (二)

    后来,我读到中学,爱刀之心仍然不减。喜欢过日本人的军刀,喜欢过八路军的大刀,又喜欢过古代武侠的长剑,最后喜欢上外国的军刀。在最喜欢的刀里,最解恨的仍是那些带着呼啸、百米之外夺人性命的飞刀。八路军的大坎刀永远带着长长的飘动的红穗子,抡起来呼呼生风,煞是勇猛、痛快淋漓;日本鬼子的细长弯刀虽然残忍,能在手无寸铁的百姓面前当个威吓的拄拐,但在大砍刀的面前是那样的软弱无力、透露着无可奈何。自打读过几本武侠小说,再看过几部电视片后,总的来说,我还是喜欢中国古代的长剑。那不但是一种身份与文化的代表和象征,而且是品德与武功的表示。古人的生活不像我们现代的生活那样,总是以心灵的方式来防备别人的进攻,而是实打实地用物质的方式告诉别人,你别来范我,否则我虽认识你,可我的剑却不认识你。

    无数的场景在我眼前浮想联翩:手起刀落,一颗人头落地。剑气他虹,横贯天际;帝王将相、贪官污吏、武林败类的人物,在刀与剑的面前,哀叫着、讨饶着,那些嘴脸是那样的渺小而可怜。每看到此时,我总是长长吁出一口恶气。直到后来才明白,在我幼小的思想里,早就有了一种英雄或对英雄的钦佩情结,这种情绪影响着我,使我在现实的生活里,成为一种时时需要防范的激情冲动。每当看到那些不学无术的官员,那些仗势欺人的家仆恶子,总想拔剑而起,挺身而出、仗义执言,血溅鸳鸯楼。然而,法制的时代是不会再需要这样的侠客了。侠客是社会的一个骚乱分子,是儒家体系里不能容忍的人。因此,文以谏死,侠以武乱,总是历朝历代统治阶级登位伊始必须坚定打击的铲除的对象。

    (三)

    直到大学毕业,我才突然意识到,需要立即摆脱这种英雄的情结,用肉眼看人生,用俗身处世界,用中庸混生活。不过,这一切并没有能完全制止我灵魂深处那种顽固的惯性。我仍然用侠客的态度,用义士的承诺,用正直的态度对待生活里许许多多的冠以正义的恶行、丑态。因此,在毕业多少年之后,当我的同学和朋友一个个走上高位,领着高薪、坐着豪华轿车,吃着山珍海味之际,我仍是一个以笔为刀的文人形象,为女儿讲解着正义和为人品德要崇高,讲解着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,资本主义制度必然灭亡的内容;因为女儿要考大学,要吃饭,要工作就必须学习和掌握这些东西。而我却只能放下侠客的角色,从吃饭的重要性入手必须要这样讲,而且要从内容到外延,举例子说明、名词解释、简答论述地讲解。

    在我的书房里,仍留着一把朋友从国外带来的美国巴克军刀,它圆润的从未开过刃锋,锯齿一样充满信心的刀背、透出的蓝荧荧的寒意和刀鞘上坚定的顽强,让我在半夜三更之际,也不时想转过头来亲切地凝望。对于挂在墙上的仿制日本队军刀,我也充满着敬意,尽管他们有过那一段极不光荣的历史,但作为一个独立的日本军人来说,那是尽了一个军人的气节。我佩服这样的人,不论他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敌人。

    记得我考上高中的前期,曾连续几天到我爸的铁工房里,把一根苏联坦克的材料,打了一把长约一尽左右的刀,还是用牛角做的刀鞘,在无数次烈火和打磨揉制之后,这把刀被迅速放入才化开的冰水里淬火,一阵刺耳的撕裂的响声之后,我为它开了刃。

    那是一把透出寒冷的钢刀。

    (四)

    也不知是什么时候,工作稳定之后,我才想起来它,我真的记不住它最后是放在哪里了。在一阵寻找之后,我终于知道,它在完成了自己的烈火与淬火之后,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,到了它应该去的人手里。

    它一定是有用处的,因为,这是我一生打出的第一把刀。

    二六年十二月二十二日